正因為了解，正因為知道，葉孟秋才無法接受無法面對，才會心中怒火頓起，對兒子的，對自己的，在心中沸沸騰騰的燒著無法停歇。

是不是因為他太沒用了，這幾個孩子才會拼命想在最短的時間內成長？

可是為什麽不問問他？難道以為看到他們損耗心力他會開心？

他總想著，呵護著幾個孩子看著他們健健康康成長，看著他們擁有著平素的幸福，看著他們能夠不用經歷大風大浪就好。有的時候，波瀾壯闊的背後有了是一身的傷痛還有無數的犧牲，光鮮亮麗後面也許有不少不為人知的不得已而為之的手段。

他只是個平常人，他所做的也不過是為了一個家，為了能夠對得起這個他的穿越。

他所希望的，孩子們也不過中上即可。

孩子優秀，有天賦，他會用力去栽培，可是他不想看到的是自己的孩子損耗心神。

還是，為了他。

風在窗外，風在屋內，風也在葉孟秋心中吹，吹的他很累很累。

原來他是這般的無用，無用到需要孩子來保護。

“你這樣，讓我很傷心很失望。”葉孟秋疲累的靠著，人也看上去愈發憔悴“我根本沒想到你會這樣的折騰。你應該明白，對比著你用盡心力得到的武學大道，我寧可看著你慢慢來。”

屋內，那麽安靜，安靜的塵埃在輕輕緩緩落下，落到地上，落到桌上。

葉孟秋的聲音雖然有些虛弱有些輕，仍然那麽的清晰。

“也許別人會看你們的成就來評價你們，但我只想看著你們慢慢的，不要經歷太多的困苦。不完美也是我的孩子，就算不是武功超群也是我的孩子。我看到的，只是你們，而不是你們的成就。”

“你追求劍道，這點我很清楚。但我更清楚你白頭是做了什麽。”葉孟秋苦笑了一下。

“大郎，你這次……太讓我難受了。”

“耶耶。”葉英吶吶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，他的手完全不知道怎麽放，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來讓耶耶不再生氣。

在記憶裏，在夢中，他曾經也這般的努力提升武力，為了能夠護住藏劍山莊最後心神耗損過大導致白發盲目，而那個時候的爹並沒有說些什麽。

反正在得知他武學大進後誇讚了幾句，說他終於知道上進，說他終於可以擔起藏劍山莊的榮譽。

說他……終於類他，是他的兒子。

並沒有如同耶耶這般心疼難受，並沒有因為心疼而被他氣的暈過去導致舊傷再添新傷。

反而……是笑著，很是愉悅開懷的笑著。

對，他那時已經看不見，卻能聽出爹話中的笑意和得意，聽得出爹的驕傲。和之前對他的冷漠對待完全相反，笑得那般的開心，開心的似乎想讓所有的人知道他的兒子有多麽厲害，他生了個多麽像他的兒子。

而現在，他不過是白了發而已，不過是白了發，根本沒有太過損耗導致視力下降。

僅僅一頭白發，他的耶耶已經是這樣的生氣他的自作主張，生氣他的損耗，心疼他的付出。

“哎”葉孟秋悠悠悠悠的嘆了口氣。是，他是氣兒子也氣自己，可是看著老大手足無措和小孩般的樣子，他又，舍不得了。

葉孟秋伸出手，淡淡的“小豬，你很辛苦很拼命吧，當時一定很難熬吧。”

“辛苦你了，耶耶真的很心疼你。”葉孟秋嘆了口氣“那個時候，你……一定很痛苦。耶耶心疼你，耶耶也很難受。”

“耶耶！”就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句話，葉英的眼眶瞬間就紅了。那一剎那他想起了自己為了領悟付出的東西，想起了差點走火入魔時的痛苦，想起了夢中目盲後的無助。

這他曾經以為自己不存在的軟弱，不該有的懦弱在這一刻，在耶耶說了這句話後以摧枯拉朽的姿態橫掃著竄進了他的心中，一幅幅的畫面迫不及待的撲到了他的面前。

瞎了，瞎了哪會真的一下子就輕松自如？當眼前一片黑暗當無法得知自己所在的時候，他真的很仿徨，可是他又無法表現出來。

那個時候，山莊多事，他若是倒了若是示弱了，那該當如何？

幾個兄弟都還小，他若是倒下，那山莊怎麽辦？

可是真的不慌嗎？

可是真的不難受嗎？

吃飯喝水穿衣都要一一從頭再來，什麽都看不到，連摸索的時候都不能露出半分的虛弱。

人前的鎮定可知他跌跌撞撞了多少遍？可知他夜晚摸索了多少次？可知他在人後聯系了多少時間？

一個目盲的人。

一個目盲的人啊。

固然是練成了心劍，之後可以用心神來感知。

可是……沒有生命的東西如何感知？

花紅柳綠又如何感覺？

太陽再不能看見只能察覺的暖熱，視線裏再不見日月變遷，沒有萬紫千紅，永遠都是黑色。

無邊無際沒有盡頭的黑色，伸出手能抓住的也只有黑色。

連劍，他也看不出顏色看不到寒光，只能摸著，摸著來描摹出形狀。

難道他真的堅強到了毫無瑕疵，強大到能夠面對任何情況？

不是的，只不過他沒有人可以說，沒有人會聽，也沒有人會心疼。那他何必表現出來。

既然藏劍山莊需要的是一個武功高強淡定自若的大莊主，那麽他就是那樣一個大莊主。

“耶耶……”

“過來吧。”葉孟秋拉住兒子的手“雖然我很想揍你，可是更心疼你。你說說你，都多大的人了，怎麽還會這樣胡鬧？”

“你……你真是氣死我了。”葉孟秋又是一陣的火。

“耶耶”葉英一下跪在床前，含淚笑著“耶耶生氣的話，就揍我吧，我一定不跑不逃，讓耶耶揍個痛快怎麽樣？”

“耶耶，我錯了。我知道我錯了。”葉英跪著“耶耶不要生氣了。耶耶現在身體需要修養，等到身體大好了，想怎麽教訓兒子都可以。”

“我怎麽舍得？”葉孟秋搖搖頭“你是我兒子，你又這般。我怎麽舍得教訓你？都是我太無能了。”

葉英低下頭偷偷拭去眼角的淚，心裏暖的就如同被冬日的太陽曬了一整天，軟軟的都快融化了。

“那是耶耶疼兒子。”葉英放軟了聲音“耶耶不要生氣了，以後我再不胡鬧。有什麽事情都和耶耶說好不好？現在我的武學有了很大的進展，耶耶不要再生氣了。”

“耶耶生氣了，我也不好過。”葉英笑著，若是藏劍山莊的人看到了必定是嚇掉下巴。他們高冷的疏離的武功極高的大郎竟然也會如同五娘般的撒嬌耍賴。

真真是……太陽不是從西邊出來了，明明就是從池塘裏蹦出來還繞著山莊跑了，不，是滾了三圈。太驚悚靈異了。

“你現在知道了？”葉孟秋最後還是沒忍住的直接一個暴栗。

“疼，耶耶，很疼。”葉英捂著腦袋，有些委屈的說。

“疼疼疼，你在那時就不疼？就不難受？現在倒是喊起疼來。”葉孟秋一臉的恨鐵不成鋼“你那時候怎麽不給我嬌貴些怕疼些？”

“那不是……”葉英低下頭難為情的“那不是耶耶不在身邊，兒子沒辦法撒嬌。”

葉孟秋對天翻了個白眼，特麽這個兒子如此示弱的樣子，他真是要被氣笑了。活脫脫如同少了十多歲的樣子。

“要不要讓藏劍還有其他人看看你這樣子？丟臉不丟臉？”

“在耶耶面前便不丟臉。”

“在耶耶面前便覺得疼了。”

有人依靠，有人心疼，有人在乎……

他真的覺得疼了，很疼呢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累死了……今天又被領導找茬覺得快要撞墻了啊啊啊，17年一開始就這樣我覺得整個17年都不會好過了【哭泣】

其實真的瞎了會很鎮定嗎？怎麽可能啊。只是他沒有可以示弱的對象，沒有可以傾述的人，只能自己扛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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